自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美國對華外交政策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一貫低估中國。它從未真正想過中國會與自己平起平坐,更不用說超過自己了。正是這種認知,讓美國現政府想要拋棄自1945年以來奉行的對華外交政策。華盛頓認為,美國在衰落,并將繼續衰落,唯有徹底改變方向才是出路。第一次嘗試是“特朗普1.0”。自去年11月特朗普再次勝選后,嘗試了一項更加極端、更加激進的政策。
這個極端政策,意大利人可能稱之為“超級關稅”(如果真有這樣一個詞的話)。當你無法取勝,就在對手周圍筑起一道通天高墻,將自己與他們隔絕開來,并試圖讓世界其他國家也進行效仿。所謂“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口號背后,隱藏的不過是“美國大撤退”。這是承認自己的失敗,是對人類文明發展本源的否定。
人類社會與文化的持續互動,是推動知識傳播與進步的重要動力,而新興文明的不斷發展和接棒也正是歷史的必然。過去80年間,全球南方國家的興起、中國和印度在全球舞臺上的突出表現,以及經濟全球化的廣泛傳播便是明證。這就是美國政府正在對抗的世界。本質上,它的這一政策是反發展(對全球南方國家征收巨額關稅)、反多樣性(無論在國內還是國際)、反全球化、反科學(在新冠疫情與氣候變化問題上的立場)。其目的很明確:關上過去80年的大門,將世界拉回到80年前的舊軌。
通常,戰略是一個漸進的過程。而美國現政府卻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從終點出發,以極端立場為起點,采取了剛愎自用但欠缺思考的做法。這一舉措注定失敗的原因有三。
第一,關稅政策對美國自身的傷害遠遠大于對中國的影響。雖然中國對美出口總額大于美對華出口,但美國對中國產品的依賴程度卻遠超中國對美進口的依賴。對于大部分美國產品,中國都可以相對容易地找到替代品。而美國方面的準備嚴重不足,這已經在暫時豁免對芯片、路由器等電子產品加征關稅的做法中暴露無遺。
第二,真正掌控權力的美債市場已發出警告,美國政府不得不予以重視。這一波關稅沖擊已對“美國例外主義”構成嚴峻挑戰。美元作為世界儲備貨幣的特權不能再被視為理所當然。同樣的警告在 2008 年和 2020 年都曾發出過。可以預見,2025年不會是最后一次,而下一次的后果恐怕會更加嚴重。
第三,自2017年美國對華發起貿易摩擦以來,中國一直在做準備。如果說第一次還多少有些措手不及,那么面對如今的局面,中國已是有備而來。2016年,美國占中國出口份額的21%,到2024年這一數字已下降至13.4%。這不是巧合。同樣,中國早已預判未來出口可能面臨嚴重阻力,因此積累了充足的資源,以便在需要時調用這些資源來大力拉動內需。此外,中國還儲備了許多其他牌。中美兩國的戰略思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中國在下棋,美國在放煙花。
以終為始,以極端立場濫施關稅,美國現政府的這一舉動無異于豪賭,令世界直接陷入經濟博弈的“終局”。這對美國自身的影響將是深遠的。加征10%的關稅,已引發世界眾多國家的強烈不滿,它們對美國這種專斷粗暴的行為感到憤怒。美國的真實意圖昭然若揭:不惜以他國利益為代價,按照自身意愿強行重塑世界秩序。從曾經高舉多邊主義,到如今選擇單邊主義,美國再也不能指望世界其他國家對它抱有善意,它們將越來越多地受到恐懼的驅使。相反,更多國家將把目光投向中國,尋求團結與未來發展。美國的孤立,只會愈演愈烈。(作者是清華大學當代國際關系研究院訪問教授、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高級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