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2014年8月27日，在津巴布韋總統穆加貝訪華期間，經國家發展改革委批準，國家發展改革委國際合作中心與津總統內閣辦公廳簽署《關于推動中津雙邊合作的諒解備忘錄》。津方把該協議看作穆加貝總統訪華的重要成果之一。應津巴布韋政府邀請，2015年1月18日至24日，國際合作中心曹文煉主任率團赴津巴布韋、南非開展雙邊合作促進活動，取得積極成果。此次訪問旨在就上述備忘錄的執行方式進行磋商，并圍繞津方關注的重點領域，如宏觀經濟管理、國有企業改革、經濟特區建設、投資環境改善等，介紹中國的成功經驗和專業知識。代表團成員以中心研究咨詢人員為主，包括中心副主任劉建興，國家發展改革委外事司原副司長、亞洲開發銀行顧問田軍，宏觀院研究員張岸元，以及中非發展基金的代表等。
一、基本情況和主要成果
2015年1月18日，代表團抵達津首都哈拉雷，首先拜訪了中國駐津大使館，與林琳大使及使館政務、商務參贊就推動中津雙邊合作事宜交換了意見。19至22日，代表團參加津政府舉辦的中津合作研討會。會議由曹文煉和津總統內閣辦公廳秘書長斯班達（Sibanda）共同主持。雙方就各自經濟社會發展形勢、雙邊合作面臨的機遇與挑戰、中國改革開放的經驗等問題進行了交流研討。津總統內閣辦公廳副秘書長凱賽德（Katsande）和穆帕姆罕加（Mupamhanga）、財政部長奇納馬薩（Chinamasa）、經濟計劃部長莫約（ Moyo）、礦業部長奇哈克瓦（Chidhakwa）、儲備銀行行長曼古蒂亞（Mangundya）、老兵事務部長穆茨萬格瓦（Mutsvangwa）等政府高級官員和中國駐津使館及中津企業代表百余人參加。
在津期間，代表團一行先后赴津巴布韋大學、哈拉雷城市供水及污水處理廠、Sunway City 經濟開發區、中津農業合作示范園區、青山鋼廠及維多利亞經濟特區進行實地調研。代表團還與中鋼、北方工業、安徽外經、中煙天澤、青山鋼鐵、天津仁愛、中國有色、中建集團等10余家企業代表座談交流，聽取了我企業在津投資面臨的主要問題、機遇與挑戰以及對促進中津合作的建議。
通過本次訪問，代表團與津政府各相關部門以及中資企業進行了廣泛接觸，深入了解了津經濟社會發展狀況、津政府對加強中津合作的強烈意愿以及今后著力推進的重點合作領域。津方感謝代表團專家在有關中國改革、發展方面的經驗分享，包括宏觀經濟管理、中長期發展規劃、經濟特區建設、產業發展政策、基礎設施投資等方面。雙方簽署了《津巴布韋共和國政府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國際合作中心的會議紀要》，明確了下一步合作的重點。與會中資企業表示，研討會為中資企業搭建了與津政府高官直接對話的平臺，規格前所未有，效果非常明顯。
23至24日，代表團一行抵達南非約翰內斯堡，在中非發展基金南非代表處的協助下，調研了我企業在南非的投資項目，并與中國一汽、冀東水泥、建設銀行、中廣核等中方企業代表座談，對南非、津巴布韋兩國投資環境進行比較評估。
二、了解到的重要情況
（一）中津合作潛力巨大
津巴布韋資源優勢突出，中津兩國經濟互補性較強，在農業、礦業、制造業、旅游業以及基礎設施建設等領域合作潛力巨大。
1. 農業合作前景廣闊
農業是津四大支柱產業之一。津曾是非洲主要糧食出口國、世界第三大煙草出口國和歐洲鮮花市場的第四大供應商，農產品出口約占全國出口收入的三分之一。津氣候宜人，土地廣闊肥沃，共有耕地3000多萬公頃，主要生產玉米、煙草、棉花、花卉等，畜牧業以養牛為主。津牛肉品質非常高，據說英國女王伊麗莎白只吃來自津巴布韋的牛肉，因此津也被譽為英國女王的牧場。經與津農業部門官員交流，建議中津農業合作可考慮模式：（1）中津通過設立合資企業，在煙草、大豆、茶、咖啡、棉花、甘蔗、園藝產品和谷物等經濟作物生產領域開展合作；（2）中方投資企業與當地農民簽訂合同，采購煙草、棉花和黃豆等作物；（3）中津合作設立制造類合資企業，生產農機農具，建設水壩、灌溉設施等農業基礎設施。
2. 礦產合作前景誘人
津礦產資源十分豐富，獨立前被稱為“英國王冠上的寶石”，全國約60%的陸地表面覆蓋著豐富的礦產資源。其優勢礦產有：（1）鉻鐵礦。津鉻礦儲量位居世界第二，大巖墻（Great Dyke）礦帶是聞名世界的高品位鉻礦蘊藏地，基礎儲量9.3億噸，占世界總量的8.75%。綠巖帶擁有豐富的鐵礦床，資源總量達300億噸。（2）鉑族金屬。津擁有巨大的鉑族金屬資源，已探明的鉑族元素礦石基礎儲量達到28億噸，居世界第二。（3）金礦。津是非洲第三大產金國，黃金儲量1300噸，其90%以上的金礦被認為和世界上最富有的綠巖帶有關。（4）煤礦。津是非洲第二大煤炭生產國，已探明的煤炭基礎儲量達到270億噸，主要分布在贊比西河流域和林波波河流域。（5）鉆石。津已發現的200多個金伯利巖含有儲量豐富的鉆石，初步探明鉆石儲量居世界前列。
津礦產品占全國出口的60%以上，但絕大多數是原礦或初級礦產品。因此，政府把礦業列為經濟復興計劃的重點領域。目前，政府正擬重新評估4000 個已知的礦藏和古老礦產形成地，但由于多數礦企規模小、技術落后、資金缺乏，且面臨設備陳舊、電力供應不足等問題，難以開展礦產勘探工作，因此迫切希望尋找中國企業進行礦業勘探合作，并確定潛在礦產開發項目。
3. 基礎設施、旅游業等領域有較大合作空間
津基礎設施水平在非洲國家中屬于中上水平，但是大部分為英國殖民統治時期遺留的“底子”，面臨全面改造升級問題，現有供需缺口很大。以電力為例，目前全國發電裝機容量不足130萬千瓦，而需求量則超過220萬千瓦。全國300多萬戶家庭，僅有44%能用上電，農村地區不到10%，根據津能源理事會測算，全國面臨電力短缺問題的人口可能超過70%。津每年從南非、贊比亞和莫桑比克進口電力，約占其實際用電量的1/3。津現有大量的基礎設施亟待改造，落后的生產技術急需升級，這為我國過剩產能轉移提供了空間。此外，津擁有維多利亞瀑布、大津巴布韋等世界自然奇觀和著名文化景區，但是旅游基礎設施相對落后。中津在旅游基礎設施建設和旅游業發展領域合作潛力巨大。
（二）我企業在津投資遇到的突出問題
近年來，中津兩國高層密切交往，經貿合作日趨緊密，津已成為我在非第三大投資目的國。2013年我對津非金融類直接投資流量達6.02億美元。在與中非基金、中鋼、北方工業、安徽外經等企業交流座談中，了解到我企業在津投資遇到的突出問題：
1. 基礎設施年久失修
津基礎設施底子較好，但近十年幾乎沒有新增項目，交通、電力、通訊等基礎設施非常落后。工業用電嚴重短缺，且電價高于南部非洲其他地區，即使是在首都哈拉雷，停電現象也十分普遍。此外，自來水覆蓋面有限，并且因處理技術不過關而導致水質難以達標。哈拉雷最重要的自來水和污水處理廠都是中方援建的技改項目。
2. 嚴格的本土化政策
2007年津頒布《本土化和經濟授權法案》，規定在津所有企業中，津本地人所占股份不少于51%。2010年又頒布《本土化和經濟授權規程》，并陸續出臺了礦業、制造業、金融業和旅游業等行業的實施細則。根據該規程，在津從事商業活動的人員必須在2014年1月1日之前獲得本土化證。本土化法還禁止外國人購買和租賃土改農耕地，只能通過與擁有農地所有權或使用權的津當地人合作的方式進行農業合作。在實際操作中，由于津本地企業和自然人財力有限，無力出資購買相關股份，法律所允許和鼓勵的合資幾無可能。雖然津方認識到本土化法是影響吸引外資的重要原因，但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改變的可能性較小。
3. 政府政策多變
我企業一致認為，津投資環境最大的風險是政策的易變性。政府部門制定、執行和解釋法律非常隨意，經常為了斂財巧立名目，甚至明目張膽掠奪沒收，企業投訴無門。我企業普遍反映，企業存在銀行的資金在毫無理由、甚至沒有通知的情況下被政府強制轉走，數額小的幾十萬美元，高的甚至上千萬美元，這些銀行有的還是國際知名銀行在津分支機構。遇到這種情況，企業通常沒有任何追訴手段。此外，津勞工保護立法嚴苛，執法又隨意，導致企業解雇工人相當困難。
4. 對華人華商的不友好行為
津政府腐敗之風盛行，各級官員吃拿卡要司空見慣，對待中資企業和華人華商尤其為甚。例如在海關商檢等部門，針對華人華商的刁難勒索尤其常見。據了解，主要原因是津具有70多年的殖民歷史，多數官員從心底尊敬白人，羨慕西方人的生活方式。歐美白人一方面做事比較遵守法規，另一方面善于利用法律手段維護自身利益，母國政府也給予強有力支持，所以津官員對待歐美人的行為比較收斂。而華人華商給當地官員留下的印象是“有錢但好欺負”，只要刁難，就主動“破財消災”。在南非，由于華人不喜歡銀行轉賬方式，習慣隨身攜帶大量現金，成為當地搶劫犯眼中“流動的錢包”。
（三）津方具有改善投資環境的強烈愿望
雖然當前津巴布韋投資環境總體欠佳，但是具有良好的基礎和發展前景。
1. 社會治安尚可
企業“走出去”最大的風險是人身安全缺乏保障，尤其是非洲國家經常發生針對中資企業和華人華商的惡性事件。以南非為例，今年1月共發生五起針對華人的惡性事件，其中22日發生在約翰內斯堡郊區的槍擊華商事件導致代表團不得不取消對一汽項目的實地調研。相比之下，緊鄰南非的津巴布韋卻是非洲犯罪率最低的國家。我企業普遍反映在津最有安全感。多年來，津雖然政局時有風云變幻，失業率高達40%，但居民生活卻井然有序，其主要原因是國民性情溫和。一個令外國游客印象深刻的例子，2008年津經歷了破世界紀錄的通貨膨脹率，甚至發行了面值100萬億的津元紙幣，但是全國沒有發生過大的騷亂。為了搶購商品，居民在超市門口排起長隊，當得知商品售空后，排隊人平靜離開，很少有打砸搶行為發生。
2. 良好的教育基礎
津高度重視教育，長期實行中小學低收費普及教育，是南部非洲國民受教育水平最高的國家。據統計，津成人識字率為89%，在整個非洲大陸僅次于突尼斯。我企業表示，在津招工不難，且當地工人學習能力較強，經過培訓大多能適應崗位要求。
3. 津政府正著力改善投資環境
津巴布韋曾經是南部非洲最為富裕的國家之一。進入新世紀以來，在經歷了長期的政治動蕩、經濟下滑乃至崩潰，以及西方國家的制裁后，近年來，政局日趨穩定，經濟逐步恢復，政府對改革開放的意愿和決心特別強烈。2013年8月，89歲高齡的現任總統穆加貝在津大選中成功實現連任，2014年12月津執政民盟黨通過決議，確定穆加貝留任黨主席并作為候選人參加2018年全國大選，這標志著津政治經濟格局進入一個新時期。政府把發展經濟、改善民生作為實現競選諾言的重要任務。
在此背景下，津政府決定加快實施《津巴布韋社會經濟可持續性改革計劃（2013-2018年）》（ZIM ASSET）。該計劃旨在通過鞏固宏觀經濟穩定、確保整體經濟恢復來減少貧困。計劃分為食品和營養安全、社會服務和消除貧困、基礎設施和公共事業、資產增值和選礦四個領域。內容包括：（1）引進經濟特區；（2）鼓勵有實力的投資者開發建設經濟特區；（3）發展與雙邊多邊的戰略合作關系，為重大項目和計劃提供技術和財政援助；（4）為外國投資者創造有利的政策環境。
（四）津方重視學習中國經驗
目前，美英等西方發達國家依然對津實施嚴格制裁。由于穆加貝重新當選總統的重要競選綱領就是國有化，所以現有政策難以根本改變，與西方的關系也難以根本改善。為此，穆加貝早在 2008 年就推出“向東看”政策，提倡加強與我國合作。津政府和民眾普遍認為津目前的困境與我國改革開放初期十分相似，我國改革開放的成功經驗最值得津學習借鑒。他們十分期待，我國為津轉型發展藍圖轉化為切實可行的發展計劃和重大項目提供支持和幫助。
三、關于下一步雙方合作的建議
（一）提煉中國經驗，供津巴布韋改革發展借鑒
我企業“走出去”的實踐表明，國家“軟實力”是企業“走出去”的重要支撐，對增強企業的國際競爭力、降低“走出去”的風險具有重要意義。當前，我國經濟規模位居全球第二，高鐵、核電、電信等行業技術能力世界領先，然而國內的“硬實力”仍未順利轉化為海外的“軟實力”。在西方國家，消費者通常將“中國制造”等同于低檔貨，普通民眾對華人華企的好感度普遍不高，媒體輿論對中國的發展方式和發展前景經常抱批評和懷疑態度。但是，在以津巴布韋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卻是另外一番景象。毛主席在津知名度很高，廣受大眾崇拜；我國改革開放的成就和經濟發展模式也引起精英階層的極大關注。津政府尤其希望借鑒中國經驗進行改革開放，建立經濟特區實現可持續發展。建議我委牽頭組織有關部門，專門針對津巴布韋等發展中國家的轉型發展需要，總結我國宏觀經濟調控和改革開放的經驗，推廣宣傳 “中國經驗”。利用我援外資金支持改革開放政策咨詢與政府能力培訓項目，更好地指導和幫助津巴布韋等非洲國家可持續發展。
（二）介紹中國模式，幫助津巴布韋政府制定改革發展方案
為提升我國海外的“軟實力”，需要培養善于利用“中國經驗”幫助廣大發展中國家解決實際問題的人才隊伍和專業機構。建議有關部門在進行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試點中，著重培養一批既熟悉中國國情、又具有國際視野和對外交流能力的高端智庫，積極探索輸出“中國模式”的有效路徑。國際合作中心愿意在這方面進行嘗試，組織國內宏觀政策研究、經濟社會發展規劃方面具有豐富經驗的專家，根據津巴布韋的實際，為其轉型發展研究制定切實可行的規劃方案，并提供一攬子政策建議。
（三）共建經濟特區，吸引中資企業進入津巴布韋藍海
在我中心為津政府提供的改革發展咨詢方案中，推動設立經濟特區是首先開展的重要合作內容。經初步論證，專家組建議圍繞維多利亞大瀑布開發建設旅游特區，將 Sunway 工業區建設成為以加工貿易為主的經濟特區。經濟特區主要面向中國及其他國家的外國投資者，并實行特殊優惠政策，包括松綁本土化政策，實行更加便利的簽證、通關、商檢政策和更加寬松的勞工政策。根據我中心與津總統內閣辦公廳簽署的備忘錄和此次會議紀要，中心將幫助津政府制定維多利亞旅游特區和 Sunway經濟特區的發展規劃。同時，積極發揮國際合作中心作為國家發展改革委國際合作窗口和智庫平臺的作用，為我企業投資建設津經濟特區搭建平臺，引導中方企業走進津巴布韋，形成合力和集聚效應。
（四）綜合多種方式，增強對在津投資企業的服務能力
隨著我企業“走出去”步伐不斷加快，我境外資產數量不斷增加，如何有效保護海外資產和人身安全成為政府需要考慮的重要議題。綜合調研企業的反饋意見，提出以下建議：一是駐外使領館在維護公民人身和財產安全方面要更加主動作為，按照“有理、有利、有節”的原則，充分保障我企業和公民的利益和安全；二是綜合統籌，增加援外資金分配的戰略性導向，增強決策的規劃性、透明性，科學評估援外資金的使用效果，嚴堵援外資金使用中潛在的腐敗機會；三是充分發揮當地華人華僑和商會組織等中介組織的積極作用；四是更加重視智庫作用，國內重點智庫機構要增設國外代表處，發揮智庫對國內外企業、政府的廣泛聯絡作用。
（五）打造中津樣板，促進中非全面合作
津巴布韋雖然人口只有1300萬，GDP僅為100多億美元，但是在南部非洲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尤其是穆加貝總統在西方多年制裁面前屹立不懼，在非洲國家中贏得了巨大聲譽。從2015年起，穆加貝還將同時擔任新一屆非聯輪值主席和南部非洲共同體主席，在非洲國家具有一定的號召力。因此，建議有關部門在制定外交戰略和政策規劃時，加強對津巴布韋的重視程度，加強中津務實合作，特別是通過輸出“中國經驗”和“中國模式”，幫助津走上經濟快速恢復、穩健發展的道路，有利于進一步提升中國在非洲的國際聲望，大幅提升我在非的“軟實力”。
（來源：國家發展改革委國際合作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