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柏楠：中國已獨立自主建成完整載人航天體系

全國人大代表、新一代載人飛船試驗船項目負責人張柏楠

中國已自主建成完整載人航天體系

5月8日，我國新一代載人飛船試驗船返回艙成功著陸。這次試驗船成功著陸有何意義？它與我國的空間站建設有何聯系？北京青年報記者就此對全國人大代表、中國載人航天工程載人飛船系統總設計師、航天科技集團五院新一代載人飛船試驗船項目負責人張柏楠進行專訪。他表示，新一代載人飛船具備多用途、可重復使用的特點，是空間站與地面之間的擺渡車。目前，中國已經獨立自主建成了完整的載人航天體系，為下一步空間站的建造運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談載人航天

新一代載人飛船

是空間站與地面之間的擺渡車

北青報：長征五號B運載火箭托舉新一代載人飛船試驗船成功首飛，這次任務目標有哪些？

張柏楠：這次任務的目標主要有三個，一是要試驗新一代飛船的關鍵技術，二是要獲取飛行數據，第三個是最重要的目標——為空間站的建設做準備。未來空間站要用到長征五號B運載火箭發射，這次任務也是為了測量運載火箭的運輸環境，為空間站建設做準備。

北青報：新一代載人飛船的主要特點是什么？

張柏楠：新一代載人飛船主要是為了我國后續的載人月球探測、空間站運營等任務來設計，主要有兩個特征，一個是多用途，另一個是可重復使用。多用途是指它可以完成多種任務，既能載人，也能運貨；從距離上來說，既能送航天員往返距地球400公里的中國空間站，還能去更遠的地方，比如完成38萬公里外的載人登月。此外，新一代載人飛船還可重復使用，這一技術目前我們正在研究中，希望將來重復利用的次數越多越好。

神舟飛船主要用于為空間站往返運送航天員，前期已經飛行了11次，積累了大量的經驗，但不能登月，也不能重復使用。

北青報：新一代載人飛船使用了哪些中國獨創的新技術？

張柏楠：在這次新一代載人飛船試驗船飛行試驗中，盡量模擬了跟從月球返回類似的環境，來試驗考察返回再入技術，其所要求的條件是最苛刻的，所用到的很多技術都是我們獨立自主研發的，比如首次采用新型輕質耐燒蝕的碳基防熱材料、國際上推力最大的新型單組元無毒推進系統以及群傘氣動減速和氣囊著陸緩沖技術等。

北青報：通過試驗船項目，您認為新一代飛船還需要在哪些方面進行提升？

張柏楠：這次的試驗船還不完整，要補充完善的還不少，比如環境控制與生命保障、儀表照明，還有很重要的應急求生等。對于載人飛船來說，航天員安全性是第一位的。這就好比造汽車，造一個能跑的汽車很容易，但是造一個能安全行駛的汽車還要考量很多因素，新一代載人飛船也是，我們一直在做可靠性和安全性的研究，保證萬無一失。另外，控制系統要提高能力，飛船的重復使用也是個新課題。

北青報：新一代載人飛船在我國空間站建設過程中將扮演怎樣的角色？

張柏楠：新一代載人飛船可以給空間站運人、運貨，既能送物資上行到空間站，還可以將空間站貨物下行運輸到地面，為空間站提供貨物往返運輸服務。打個比喻，新一代載人飛船就好比空間站與地面之間的擺渡車。

空間站建設

中國愿意與其他國家開展合作

北青報：我國空間站建設還面臨著哪些挑戰？

張柏楠：第一個要解決的還是航天員的安全問題。此前我國航天員在軌飛行的最高紀錄是33天，現在我們要求長期載人飛行，一個乘組要能夠連續飛行半年，而且空間站要在軌運行10年以上，對于空間站可靠性和安全性的要求比以前高得多。

第二個是新的挑戰，整個空間站的環境控制和生命保障系統要用可再生、可循環的系統。

第三個是艙內外的維修和維護問題。

第四個是空間站的運行問題。將來空間站內長期駐人了，需要地面不斷地發射貨運飛船和載人飛船去維持空間站的運行，工程的研制、管理、運行的要求很高，需要我們高密度地持續發射、返回、回收，一年內可能就有3到4次的發射任務。

最后，空間站要有一定規模的應用，空間站是中國的太空實驗室，不同實驗對環境的要求又有區別，空間站需要不斷去滿足這些復雜的實驗要求。

北青報：到2022年前后，我國將建成自己的空間站，您如何看待這個過程？

張柏楠：由于歷史上的種種原因，咱們只能靠自己去開拓這片領域。不過，這也是中國航天不斷追求的目標。中國航天從誕生之日起就有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基因。中國不反對國際合作，我們也愿意同其他國家合作，中國的大門是敞開的。

北青報：中國航天“三步走”戰略已經到了第三步，您對第三步有何期待？

張柏楠：根據我國載人航天“三步走”的發展戰略，第一步，發射載人飛船，建成初步配套的試驗性載人飛船工程并開展空間應用實驗；第二步，突破航天員出艙活動技術、空間飛行器的交會對接技術，發射空間實驗室，解決有一定規模的短期有人照料的空間應用問題；第三步，建造空間站，解決有較大規模的長期有人照料的空間應用問題。

應該說，我們按照要求圓滿完成了前兩步的各項飛行試驗任務。通過前兩步任務的實施，中國獨立自主建成了完整的載人航天體系，為第三步空間站的建造和運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航天強國建設

客觀看待差距 繼續勇攀高峰

北青報：您認為我國的航天科技水平在國際上處于怎樣的位置？

張柏楠：經過這么多年，中國通過獨立自主、自力更生，初步建成了種類齊全的空間飛行器，比如各類衛星，包括通信衛星、導航衛星、遙感衛星，各類探測器，比如嫦娥探測器，還有載人飛船、空間實驗室等載人航天器，基本上國外有的咱們都有。目前只有美國、俄羅斯和中國具備了上述種類齊全的空間飛行器。不過，我們跟美國、俄羅斯等相比還存在一定差距，比如載人航天技術還有待進一步提升，空間站還沒建成，載人登月也還未實現。

在一些領域，我國已經在國際處于領先地位了，比如“嫦娥四號”第一次在月球背面著陸，研發人類首個月球信號中繼衛星——“鵲橋”，還有新一代載人飛船中應用的一些技術等等。不過，整個航天體系很龐大，咱們的整體水平還是跟國外有差距，我們不能盲目自大，要客觀地看待這些差距。

北青報：您認為應該如何縮小與發達國家的差距，實現航天強國夢？

張柏楠：這個就得靠廣大航天科技工作者繼續努力拼搏了。今年4月份，習近平總書記給參與“東方紅一號”任務的老科學家回信時指出，“新時代的航天工作者要以老一代航天人為榜樣，大力弘揚‘兩彈一星’精神，敢于戰勝一切艱難險阻，勇于攀登航天科技高峰，讓中國人探索太空的腳步邁得更穩更遠，早日實現建設航天強國的偉大夢想。”這些都將激勵我們繼續砥礪前行。

從我們集團公司的目標來說，就是要在2045年推動全面建成航天強國，在空間運輸(例如運載火箭)、空間應用(包括各類衛星技術)和探索能力(例如“嫦娥”登月)等各方面得到全面提升。我們要擁有世界領先的和原創性的航天產品，爭取實現“人有我有，人有我優”，占據全球太空經濟產業鏈的高端。作為我們五院，要在實現月球取樣返回、進入和著陸火星、空間站建造運營和載人登月等的基礎上，實現太空資源的深度開發和利用，滿足廣大人民和社會經濟發展的需要，綜合空間技術能力處于領先行列。目標在前方，我們還要繼續拼搏，發揚“兩彈一星”精神和載人航天精神，繼續勇攀科技高峰，為早日建成航天強國努力奮斗。

文/本報記者 蔣若靜

統籌/劉曉雪